職業球員的悲劇?被迫早早退役,傷痛伴隨後半生
在今年3月對陣阿斯頓維拉的一場比賽後,表現出色的阿森納邊鋒布卡約·薩卡在接受賽後采訪時呼籲,希望“當對手試圖踢我的時候,裁判能給予我更多的保護”。
維拉主帥傑拉德在談到此事時聳了聳肩表示:“這是比賽的一部分。”他說,薩卡是一名傑出的球員,但他必須學會一件事,那就是在足球中,有些事你根本就不需要抱怨。
這位前利物浦隊長說:"我現在坐在這裏,臀部上還有螺絲。我已經做了大約16次手術,我現在正努力去健身房。這都是在英國足壇謀生的背景下發生的。他很快會學到的。"
傑拉德顯然已經接受了這樣的事實:球員生涯的結局就是每天在身體不適中生活。這是否意味著其他人也應該接受這一點?如果他是對的,那麼有多少前職業球員正在生活中飽受折磨,因為他們的身體不允許他們自由活動或不必忍受痛苦?
《競技網》(The Athletic)對前足球運動員進行了一項調查,所取得的主要結論之一就是,球員的身體在足球生涯結束後會發生什麼變化。
在調查中,100多名前職業球員被問及他們在球員生涯結束後是否患上了骨關節炎。
大約36%的人回答 "是"。鑒於參加調查的人中有近一半的人年齡在35-44歲之間,這是一個令人震驚的統計數字。
一個後續問題是,考慮到他們現在的生活質量,他們是否認為他們在職業生涯中得到了足夠好的醫療支持?
在一共110名受訪者中,有54人回答 "不"。
其中有3個原因排名前三:
16人回答"理療師不夠好",13人回答"被迫帶傷比賽",11人回答"不得不接受注射"。
雖然調查是在匿名的情況下完成的,但其中有一些前球員同意更深入地談論他們的經曆(一些人要求對自己的身份保密)。
#01
其中一位符合35-44歲這一年齡段的前球員,退休後通過搬到氣候溫暖的地方,解決了手腕、膝蓋、腳踝和背部骨關節炎的日常不適,他說他會盡可能地阻止自己的兒子跟隨他的腳步。
“基本上,沒有人承擔照顧你的義務。而這正是令人擔憂的事情。你試著尋找一個能夠照顧你的管理機構,但它並不存在。因為從本質上講,當你從事這份職業時,你根本不知道你不了解的事有多少。"
他講述了自己職業生涯中的一個例子,當時他的腹股溝受傷,被迫在全麻的情況下做手術。那是在一個星期一,接下來的星期五,俱樂部的理療師要求對他進行體能測試。
"我無法將手臂舉過頭頂,作為一名門將,這相當困難。守門員教練對我說,'這太瘋狂了,我不知道你在這裏做什麼'。我告訴理療師我無法在第二天的比賽中上場,他的原話我無法複述,但大概意思就是,'你可以去告訴主帥'。"
這名球員照做了。在從訓練場回家的路上,他的電話響了。是俱樂部董事會的一位高管問他發生了什麼事。
他還列舉了其他例子,比如有一次他在比賽中被撞倒了,理療師告訴他:"主教練說你還不能下場。"
還有從11月到5月,他的腳踝骨折,最後做了手術。他說:"我被告知它不可能變得更糟(所以不妨繼續比賽)。有很多這樣的故事,你知道你受傷了,你不應該繼續踢球。"
前埃弗頓、流浪者、埃因霍溫和曼城球員邁克爾·鮑爾說,球員的知識和教育可以在試圖避免這類情況中發揮很大作用。球員生涯,鮑爾參加了200多場比賽,在回顧他16年的職業生涯時,鮑爾告訴《競技網》,他很後悔沒有足夠堅定地對帶傷比賽說 "不"。
在說到帶傷比賽時,鮑爾表示:"這是經常發生的事情。首先,為了我自己,因為你不想錯過比賽。你想參加比賽。但也沒有真正理解你的傷病的嚴重性。
"當你在比賽中表現良好時,你會覺得它不可能那麼糟糕。它不可能那麼嚴重。由於年輕和天真,你聽從了理療師和主帥的意見。所以你就繼續踢,隻要你踢得好,你就不會真的去擔心你的身體。但每周的比賽會開始讓你付出代價。然後你的身體就會崩潰。隻有當你變老和變聰明時,你才會明白這一點。"
#02
在埃弗頓時,鮑爾的右膝開始出現疼痛。為了盡量避免手術,他被注射了兩針可的鬆,這兩針最初都讓他疼痛難忍。他描述了在沒有使用超聲波引導的情況下插針的過程。相反,他被要求向醫生展示疼痛的位置,然後用一支黑筆在該處做標記。
"我患有髕骨肌腱炎,很難找到引起劇烈疼痛的實際位置,所以我隻能把手指放在膝蓋上說,'就在那附近',但有時我甚至自己都找不到它。
"第一針之後,我感到很痛苦。當我回去打第二針的時候,我告訴醫生我真的痛了四五天,我不能走路了。他說,'哦,不,你不應該是這樣的,你應該沒事的'。他說這次不會發生這種情況了。但後來它還是發生了;完全一樣的事情。"
埃弗頓在接受《競技網》采訪時拒絕發表評論。
鮑爾在2001年離開埃弗頓五年後轉會到流浪者隊,在堅持踢了10場比賽後,之前18個月一直困擾著他的右膝終於 "爆炸 "了。他被送到美國去看著名的膝關節專家理查德·斯泰德曼,超聲波掃描顯示,手術是鮑爾治療髕骨肌腱的唯一選擇。
手術後,斯泰德曼問鮑爾他過去做過什麼手術。"我告訴他關於注射的事情,他問我,'他們是怎麼注射的?是通過超聲針嗎?我說,'不,隻是一支黑色記號筆',他的臉色瞬間就變了。"
斯泰德曼告訴鮑爾,他在他的髕骨肌腱周圍和內部發現了結晶,他現在 "隻剩下一條沒有損傷的肌腱了。他解釋了我是如何受傷的,那是因為我一開始就沒有得到正確的護理。不進行訓練,然後就進行高水平的比賽,那會讓你的身體處於危險之中。這將對你產生影響。不僅僅是現在,更是在未來的生活中,在結束球員生涯之後。
"這對我來說是一個相當大的衝擊。這可能是我第一次意識到,讓你的身體經曆你並不了解的情況會對你的生活產生長期影響。"
鮑爾繼續著他的職業生涯。後來,他又忍著右膝的疼痛繼續比賽,這次是因為他想要在曼城得到一份新合同。俱樂部換了新的老板,也有錢了,而鮑爾知道,花時間來恢複自己的傷病可能會破壞他續約的機會。
2008年底,鮑爾在四天內踢了兩場比賽,這把他的身體推到了極限。隨後他又做了一次膝蓋手術。"然後,當你在手術後回來時,主帥拉著你說,'對不起,在這個賽季結束時,我必須讓你離開,因為在接下來的六個月左右,你將對我沒有用處,我無法等到一年後你再回來'。
問題是, "勇敢 "在精英體育中並不總是受到歡迎。鮑爾講述了他在埃因霍溫效力期間的一個情況,當時他被要求在3G場地(指第三代合成場地,由合成草皮、沙子和橡膠填料組成)上進行比賽以提高他的體能。
斯泰德曼警告過他不要在那種場地上比賽,所以鮑爾告訴助理教練他會參加比賽,但不是在3G場地上。
"就是這樣,隨著幾周的時間過去,我被踢出了一線隊的更衣室,並被放入預備隊的更衣室,直到一月份。因此,在那種情況下,試圖照顧我的身體對我而言並不利。" 當《競技網》聯係到埃因霍溫時,他們拒絕發表評論。
在從球員生涯退役十年後,現年42歲的鮑爾承認他的身體狀況並不理想。"退役後,我的體重很快就上升了。這些年來,我的體重逐漸增加。我不去健身房。我不喜歡去跑步或和朋友一起踢足球,因為我知道之後的兩三天我的膝蓋會很痛苦。
"我不想一瘸一拐地走動。我不想讓自己的身體承受壓力,所以我就不怎麼運動。這不是最健康的方式,但我發現那是最好的方式。我可以睡得很好。我的關節炎顯然還沒有發作。所以我覺得我給身體的負荷越少,就越好。不管這是對還是錯,這隻是我處理事情的方式。"
鮑爾現在經營著自己的經紀公司,並利用他的經驗試圖幫助球員避免這種命運。"我與俱樂部、體育總監甚至球員的父母交談,試圖找到正確的平衡。這很難,因為球員隻想踢球。他們沒有考慮到大局。但我覺得俱樂部和運動科學人員確實必須做得公平一些。
"醫務人員希望為足球俱樂部做到最好。但據我最近親眼所見,我認為對球員的保護真的很重要。傷病是足球的一部分。它們會發生,但我覺得俱樂部可以做得更多,以保護球員在踢完足球後不會有這類長期的傷病。"
#03
正是因為膝蓋受傷,前切爾西、熱刺和伊普斯維奇後衛傑森·坎迪結束了他的職業生涯。訓練場上的一次事故導致他的右膝軟骨破裂,這意味著他的職業球員生涯在30歲時便結束了。
盡管在他剛退役時,他仍然能夠進行體育鍛煉--散步、跑步和參加慈善比賽--但幾年後,他就陷入了痛苦之中,他無法行走超過10-15分鍾。
坎迪去找職業足球運動員協會(PFA),他們幫助他做了一個手術,極大地改善了他的生活質量。"我在那裏裝了螺絲和鋼板,這意味著我可以走路,出去遛狗--這有了很大的改善。
"但在過去的三四年裏,它又變得更糟了,我每天都很痛苦。有時艱難地走三或四分鍾後,我的腿就會疼痛。即使是在超市裏走10分鍾,我的右腿外側一直到膝蓋也會有這種灼熱感。早上醒來,我做的第一件事就是一瘸一拐地去洗手間。
"我帶著疼痛生活。很不幸,它現在是我生活的一部分。我盡量不服用太多的止痛藥,但不幸的是,有些時候疼痛難忍,我不得不服用它們。"
在效力熱刺期間,坎迪還要與背部的傷病作鬥爭,他過了幾乎一年才被診斷出是因為椎間盤凸出接觸到了神經,導致他的疼痛。
"我去看了三個不同的外科醫生,問他們應該對我的背部做什麼,他們三人給我做了三個不同的手術,而且都認為可以治好它。你會怎麼做呢?我就問他們,'如果這個手術不成功呢?其中一個醫生對我說,'那你最好祈禱'。當時我在精神上處於混亂的狀態。"
坎迪最終向PFA尋求幫助,PFA為他介紹了倫敦哈雷街的一位物理治療師。一個為期六周的課程解決了他疼痛的根本原因(背部左右力量的不平衡),並讓他在餘下的職業生涯中每天做練習,以避免疼痛和受傷。他的背部再也沒有出現過嚴重的問題。
#04
前萊斯特城邊鋒馬特·派珀的職業生涯在他年僅26歲時就被腰斬,然而在這短短的一段球員生涯中,他卻動了20多次刀--17次膝蓋手術、3次疝氣和2次踝關節手術。
他的最後三次膝蓋手術正是由斯泰德曼醫生操刀的,派珀說,"他告訴我,‘你的身體已經經曆了太多了。如果你繼續下去,到了40歲,你就會坐在輪椅上'。
"當時,我正在英超聯賽踢球,有一份非常不錯的合同。但那時我已經有了我的前兩個孩子--正在長大的小男孩,他們當時是四歲和三歲。我當時想,'不,我想和他們在後花園玩'之類的東西。所以,在那一刻,我決定就這樣了。"
派珀並不知道,他最嚴重的問題即將開始。正如他告訴《競技網》的那樣,由於生活沒有任何方向,他轉而酗酒和吸毒,除了服用安定劑來對抗日益嚴重的焦慮和抑鬱之外,他每天還喝一升威士忌。這破壞了他與孩子母親的關係,在他狀態最糟糕的時候,他無法見到他們。"
本周剛年滿41歲的派珀說:"傷病對我的精神傷害遠遠大於身體上的傷害。當我因受傷而早早退役時,我所經曆的頭三年的事情是可怕的。"
雖然精神上的傷痕已經消退,而且派珀在萊斯特已經擁有了自己的青訓學院,並有了新的工作重點,但他球員時期給他的身體帶來的後遺症仍然存在。在自己的青訓學院裏,他不會做任何場上的指導,並且必須權衡參加任何慈善比賽的後果。"
他說:"我是一些與我非常親近的慈善機構的大使。但我必須問自己,‘我這樣做對慈善機構有好處嗎?它是否能幫助他們籌集更多的錢,提高知名度?因為如果是這樣,我就會去做。但這意味著在比賽後的三四天裏,我會幾乎無法行走。"
在不久後的某個時間點,派珀知道他需要進行兩次膝關節置換手術。''膝蓋問題困擾我多年。我的受傷總是以軟骨和十字韌帶為主。因為軟骨的血流非常少,它不會愈合,所以當你撕裂它時,他們隻需要把那部分取出來。所以在我26歲退役時,我的兩個膝蓋已經沒有任何軟骨了。這就是為什麼當我現在踢球時,我的膝蓋會如此疼痛和腫脹。"
如今他一直在服用魚肝油和葡萄糖胺,試圖控製疼痛。他知道在健身房做腿部力量訓練會讓他更加痛苦,所以他避開了。
但這也是問題的一部分:"這是一個惡性循環。因為如果你的肌肉不強壯,那麼你的膝蓋就會受到更大的衝擊。但是如果你做劇烈的腿部鍛煉,那麼你的膝蓋就會開始腫脹和疼痛"。
在他的球員生涯中,派珀經常要在受傷的關節處接受注射,盡管不是通常用的可的鬆注射。"我很少打類固醇,我打得最多的,也是他們在兩三年內每周都要在我的膝蓋和腳踝上打的那些針,叫做蔗糖注射。
"它基本上就像一種糖注射,對韌帶內的身體產生刺激作用。這能使身體做出反應,向那裏輸送血液並試圖增厚這塊區域以保護自己。這被稱為 "邊緣醫學"。所以它不是為了掩蓋疼痛,隻是試圖創造一個更強大的韌帶。"
注射的時候,針頭還曾因為太長而彎曲了。派珀回憶道,他先在手臂上注射了一點呱替啶(一種鎮痛劑)幫助止痛。"這有點冒險,因為我在退役之後發現,當我出現問題並開始嚐試不同種類藥物時,我顯然很容易上癮。
"呱替啶是一種讓人容易上癮的藥物,真的,和海洛因一樣。因此,每次我都會說,'醫生,在你做大手術之前,請確保你給我用呱替啶'。"
派珀後來被診斷出患有一種叫做韌帶鬆弛的疾病,這意味著他的關節不太穩定。當你把它們放在像頂級足球這樣的場景中,這些關節暴露在高速和力的作用下,它使軟骨暴露在持續的損害中。
派珀認為,幾乎沒有什麼可以防止他出現的問題,但他將永遠對他第一次接受的膝蓋手術感到疑惑,那是由一名非專業的膝關節外科醫生進行的。
在派珀全身麻醉起效的前一刻,他無意中聽到外科醫生給一位膝關節外科醫生打電話,詢問他即將進行的手術在他看來是否正確。"當我醒來時,有一大塊軟骨被放在一個小塑料支架上。我說,'那是從我的膝蓋上取出來的嗎?他說,'是的,是一大塊,我必須取出來'。
"如果那是一位正規的膝關節外科醫生,我不知道他是否會取出那麼多軟骨。很明顯,醫療行業一直在發展。如果我現在踢球,我想我不會做17次膝關節手術。他們管理我的方式也會不同。"
近年來,足球的財政狀況已經得到改善,這意味著頂級球員的醫療條件肯定比以前有了很大的改善。但是,如果優先考慮和關注的是結果而不是球員的福利,那又有多大關係呢?一位不願透露姓名的前職業球員認為,這場拉鋸戰將成為 "足球界的下一件大事",與心理健康一樣。
派珀質疑俱樂部福利部的工作人員,將他們描述為 "狗腿子",他們更專注於解決球員的煤氣賬單或市政稅,而不是照顧這些年輕的職業運動員。他認為,這些大的體育俱樂部應該招聘的是那些隻專注於負責照顧球員的人。但是體育界對這一建議的反應是令人沮喪,且可以預見的。
"他們會說,'是的,這樣做是對的。但我們無法從中找到財政回報。因此,在你找到一個保證賺錢的方法之前,你不能這樣做'。
"換言之就是,'誰在乎呢?’字麵上的意思。"
再快進個10年左右,今天的球員可能會在乎吧。
(本文編譯自《競技網》,原文作者Sarah Shephard。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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